四年前的這個時候,23歲的李益已經是一家大型連鎖超市合伙人店長,張兩廣正在一家互聯網營銷公司實習,沈笑芬則想著在廣州“找個公司,好好工作”。
同是1996年出生的他們,2019年下半年不約而同回到各自老家當起了新農人,為家鄉村民提供生產托管服務。如今,李益成了高州市農業托管服務中心負責人,張兩廣當選廣東首屆十大農業生產最美生產托管員,沈笑芬則在廣東省水稻機收減損技能大比武活動廣州賽區斬獲亞軍。
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號角,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聚在了一起;農業生產托管服務的事業,又讓這些年輕人愈發覺得“大有可為”。他們為什么放棄城市的優渥收入回到農村?他們經歷了哪些迷茫與困惑?他們又如何不斷突破自己、讓千萬農戶搭上現代農業快車?
【資料圖】
不約而同的選擇
一年好景看春耕。3月1日早上8點,身材嬌小的沈笑芬熟練地駕駛著一輛五噸重的拖拉機,在地里來回穿梭耙田。兩小時后,父親沈燦星用皮卡車拉來三桶柴油,給這個大家伙加油。這也是沈笑芬一上午難得的閑暇時間。
12點半,眼前的三十畝地被完整耕了一遍。沈燦星看著女兒感慨:“我小時候父親用牛耕地,一小時才能耕一兩分地;后來我用手扶拖拉機,一小時能耕三分地;現在這臺拖拉機,一小時能耕七八畝。”
沈燦星是個擅長駕駛各種農機的“土專家”,多年來一直為鄉親們提供農機服務。2019年畢業前的一天,沈笑芬回到家突然發現,父親的白頭發多了不少。“那時才發現爸爸真的老了。”沈笑芬說,“當時就下定決心要回老家來幫他。”
從此,增城石灘鎮的田間地頭,多了一個靚麗的身影。在父親的幫助下,沈笑芬上手很快,無論是拖拉機、收割機、插秧機、無人機,她都游刃有余。“我還是很有天賦的!”沈笑芬調侃到。
四年過去,“沈家農機隊”變成了廣州市增城石鄉農機專業合作社。一家五姐弟陸續全都回到家鄉,一同做起了“新農人”。他們還主導聯動周邊村鎮的多家農機合作社,成立了廣州首家農機聯合社。目前,聯合社服務的種植面積超過了10萬畝次。
“沈家農機隊”的快速發展,乘上了農業生產托管服務推廣的東風。2017年8月,農業部、國家發展改革委、財政部聯合印發《關于加快發展農業生產性服務業的指導意見》提出,把發展農業生產托管作為推進農業生產性服務業、帶動普通農戶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的主推服務方式。
沈笑芬等人選擇返鄉的2019年下半年,廣東也已開始醞釀組織實施農業生產托管項目。2020年開始,廣東投入財政資金5億元,以服務補貼為載體培育托管服務市場。
近年來,廣東農業服務業增加值保持著10%以上的增速,在農業總產值中的占比從2018年的4.3%上升為2022年上半年的5.2%,無論是增速還是在農業總產值的占比都快速增長,遠遠高于農林牧副漁總產值增長。
張兩廣大學讀的農產品營銷專業,上學時就對北方地區的農業生產托管試點有所了解。大學畢業后,村支書希望他回鄉報考大學生村官。
“村里的合作社支持我讀的大學,我肯定要回去。”那時,他已經在實習的互聯網營銷公司做到了經理崗位,月薪兩萬。一個月后,張兩廣回到了茂名市電白區譚儒村,“現在農村更需要我,農業生產托管大有可為!”
李益則是一開始就想著要回家鄉工作的。他的家鄉高州是遠近聞名的水果之鄉。父親李子文是高州市子文水果專業合作社負責人,也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種果高手。
大學畢業后,李益進入了永輝超市,不到兩年就當上了合伙人店長。在這期間他系統學習了農產品供應鏈經驗。返鄉后,他發起成立了高市農業生產托管服務中心,為農戶提供“保姆式”管理,讓不懂技術、不想管地的農戶也能獲得豐產豐收。
迷茫與困境
萬事開頭難,盡管內心有所準備,但回到農村第一年的困難遠遠超過了沈笑芬的想象。很多人一開始不理解托農業生產管的意義和價值,寧愿撂荒也不愿意把土地托管出來。
“比如一個農戶有5畝地要整耕,直接派人去做效率很低利潤很少,但如果農戶發動同村人一共50畝地一起,把小田整合成大田,生產效率就上來了。”張兩廣說,但是一條自然村一般有同族親戚關系,外人往往很難去整合土地。
李益原本以為有父親打下的基礎,返鄉后的工作會從容一些,每天可以睡得安逸一些。然而面對緊迫的工作進度,他經常晚晚失眠,在朋友圈感嘆“自己還是太年輕了”。
托管服務實際上要賺取農戶的服務費,才能生存。最開始,果農并不樂意將果園交出去。為了打消農戶的疑慮,李益根據果園管理狀況,承諾每年給農戶600—900元/畝的保底收益;水稻田則承諾每年給農戶550—600元/畝的保底收益。扣除合作社的服務費和農戶的保底收益后,剩余的收益則五五分成。保底性收益,給農戶吃下了定心丸。
“一開始只是抱著幫助父親的想法。”后來沈笑芬發現,日益空心化的鄉村,土地撂荒現象嚴重,“想通過農業生產托管幫助更多農民。”
然而,這一過程并不容易。在一次維修拖拉機換耙刀時,沈笑芬手掌不慎被割開一道口子,縫了18針,留下一條清晰可見的傷口。
由于常年在室外干活,以前家里最白的沈笑芬如今成了“黑妹”。“第一年是最難熬的。”她一開始操作的耕田機空調是壞的,夏天駕駛室的溫度經常三四十度,一上去就冒出豆大的汗珠,“好幾次都中暑了,休息一會兒就繼續干!”
父親沈燦星得知后心疼不已。但沈笑芬覺得,既然選擇了就要堅持。正是憑借著著一股韌勁,返鄉一年多后,她獲得了廣東省水稻機收減損技能大比武活動(廣州賽區)第2名,“滿滿的成就感,最艱難的時候過去了。”
張兩廣剛返鄉時,也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。“第一個月到手工資才1400,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。”張兩廣說,盡管一開始收入“少得可憐”,但他一直相信,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。
村里有一位老人家里勞動力不足,當時還是貧困戶,張兩廣知道后用機器去幫他收割水稻,對方慢慢看到了農業生產托管的價值,“不用下地也能種糧”。
后來張兩廣每次經過老人家門口,老人都會拿著家里的番薯或芋頭給他,“這些發自內心的感謝,讓我覺得這份工作更有意義了。”
突圍與帶動
這些在大城市學習工作過的年輕人,回到家鄉從事農業生產托管服務,往往能發揮更大的價值。他們把其他行業的知識和經驗帶到了農業,推動了當地農業現代化乃至智能化進程。
張兩廣返鄉后,既是村干部,又是農機手和托管員。在他的幫助下,譚儒合作社共整村推進19條村的生產托管服務,服務農戶超1268戶。
張兩廣還將書本上的知識學以致用,創辦電商團隊,幫助農戶銷售農作物。據統計,他帶領的電商團隊銷售額超260萬元。
高州是廣東省最大的荔枝龍眼生產基地之一,但很多農戶由于年紀大了,沒有精力去管理,或者管理措施不當,導致收成不高。李益看到家鄉有些果園荒廢山間,無人看管,很是可惜。
“對于荔枝、龍眼來說,技術真的太重要了。”李益說,在高州市沙田鎮那敢村,有一片龍眼園由子文合作社常年打理,每年產量有2000斤/畝,而之前管理不當時產量只有800斤/畝。除了產量,最重要的是龍眼品質的改變。之前,果子小、病害多,而現在個頭大、顏色靚,售價每斤一般比周邊果園能高一塊錢。
為了帶動更多農戶精心種果,并推廣托管服務效果,子文合作社建設了750畝示范基地。“很多農戶不相信托管可以帶來更大的收益,也不放心把自己手上的土地交給其他人管,我們建立示范基地的目的就是要讓農戶親眼看見效果,這樣他們才會慢慢信任這項服務。”李益說。
越來越多的村民認識到,把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,更有利于降低農業生產成本,實現穩產增收。除了果園托管服務外,李益還承接了撂荒地水稻的復耕復種業務,成為高州市農業托管服務中心負責人。
四年過去,不止沈笑芬,一家五兄弟姐妹陸陸續續全都回到家鄉,一同做起了新農人。在深圳做過6年品牌推廣的大姐沈燕芬出任“CEO”;學外貿的二姐沈桂芬管起了財務和行政;學管理的三哥沈智威負責后勤保障;排行第四的沈笑芬則和五弟沈智豪負責一線工作。他們晚上在20分鐘車程外的增城城區生活,每天八點左右到合作社“上班”。
憑借著年輕人的新思維,五姐弟成立的農機聯合社聘請熟練農機手,開拓了“全程機械化+綜合農事”服務模式,還打造了自己的增城絲苗米品牌,降低了產品生產成本,提高了產品附加值,讓農民放心地將耕種和產銷全流程交給合作社托管,近一年來服務農戶超1800戶。
“我們還可以免費開展農機培訓,二三十天后就可以自己操作,月入上萬不是問題。”沈笑芬說,現在農村最缺農機手,只要有年輕人肯干,農村是大有可為的。
現在,五姐弟正在設計一個集農業生產管理、運營管理、設備管理、人資管理于一體的智能化的運營系統,可以指導新農人進行及時澆水、施肥,還可以隨時查看每一塊田的生長情況,積累農田信息與生產數據,進一步提高農業生產效率。
2022年除夕夜,沈笑芬在朋友圈上寫下一段95后新農人的新年寄語:“小時候,我們是童年的玩伴、吵鬧的冤家;長大后,我們是工作上的搭檔、沈家農機隊的一員。我們與千萬熱血青年一般,有向往的生活,憧憬著詩和遠方,不曾想,機緣巧合下,因鄉村振興的浪潮,我們再次被推到了一起。現在我們重新組合,這是我們走出舒適圈的第一步,是我們振興鄉村的第一關。我們每一個人,各有特點各有專長,各司其職各盡所能,缺一不可,每個人都很重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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